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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還會做律師。
故鄉(xiāng)有位叫施洋的人,一直活在我的生活里,后來才知道他是一個大律師。冥冥之中,我似乎與律師有緣。
小學時,學校定期組織我們去給他的銅像擦拭、獻花。那時,我不知道他是誰,只覺得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因為他的銅像很高很高。我戴著染有墨點的紅領巾,把頭仰到九十度,才能勉強看到他望向前方的眼神。初中時,一位長輩送我一本縣志,翻看縣志看到對施洋的記載,董必武題詩寫道:“二七工仇血史留,吳蕭貽臭萬千秋,律師應仗人間義,身殉名存烈士儔。”至此我才知道施洋是一位律師。
剛進入律所工作時,我很茫然,甚至有挫敗感。讀書時成績不錯,本以為進入律所可以轟轟烈烈干一番大事??涩F(xiàn)實卻是,連最簡單的文書,我也會經常寫錯別字。有時自己感覺萬無一失了,師傅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錯誤。而從書本上學到的知識和法學院老師對我的信念培養(yǎng),似乎與律師日常的工作關聯(lián)不是很大,一度懷疑自己是否適合做律師。同時我是一個極度好強甚至偏執(zhí)的人,我給自己定下的第一年的工作目標就是不寫錯別字。
為了不寫錯別字,把一份文書看十遍是家常便飯。我買了一把鋼尺,發(fā)現(xiàn)一個錯別字打自己一下,為了不讓同事見笑,“體罰”常常在自己居住的出租屋內執(zhí)行。
在第一家律所工作近一年后,我去了新律所。搬東西的時候,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工位擦了又擦,唯獨沒有帶上那把鋼尺,我想自己該告別錯別字了。
新舊兩家律所的風格截然不同。沒有好壞,只有適合。
律所工作第二年,我曾處在極度的焦慮不安中。我怕工作做不好被開除,怕說錯話得罪客戶和同事,怕錯過任何一次高質量講座而被別人超過。這種焦慮在2019年上旬達到頂點,向來不失眠的我,終于感受到睡不著的痛苦。我慢慢開始接受我只是個差勁的新手這個事實,不再辯解,不再爭論。我開始懂得虛心,開始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問題,開始學會和團隊一起工作。當一個人真的能放下面子開始虛心、認真學習時,光明就會到來。我決定給自己換血。改合同、寫備忘錄、發(fā)律師函,我戲稱為非訴三大要件。接到新任務后,我開始與同事討論該怎么做。確定方案后,全身心投入,堅持了半年之后,點滴積累起來的經驗,使我不再懼怕,不再焦慮。現(xiàn)在回想起來,解決焦慮最好的方式,就是認認真真做好每一件事。
年輕被罵是常事。
我比較想當然,面對一些法律問題,我總喜歡輕率地加入自己主觀的理解,事實證明常常是錯的。這使師傅很擔心我的理解能力,也因此被罵了不少回。開水只能是一百度,少一度就不行。自己不勇敢,沒人能替你堅強。當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被罵得越來越少了,才明白自己沒有那么莽撞了?,F(xiàn)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真是印證了“無知者無畏”這句話。
我常常思考自己該成為什么樣的律師,慢慢地我在前輩的身上找到了方向。一位前輩律師曾經告誡我,律師總是處在矛盾的中心。對這句話,我深以為然,律師的價值就體現(xiàn)在解決矛盾的能力上。有時候處理一個案子,剛上手發(fā)現(xiàn)非常棘手,幾天甚至幾周不眠不休的戰(zhàn)斗,走路、吃飯、上廁所,甚至做夢都在想案子。突然靈光一閃,想到解決思路,并按這個思路去處理,最終還能取得一個不錯的結果,這種經歷使我對律師價值的認識有極大提升。
我愛喝茶,尤其是綠茶。一片樹葉,與水交融,能綻放出異樣的滋味和色彩,使人為之上癮。茶青無法直飲,但炒制后煥發(fā)新生,像極了現(xiàn)在的我;茶湯入口苦澀,但回甘異常,像極了工作;茶葉初始起伏,但終究沉下,像極了生活。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靜心感悟,亦是享受。年輕,可以犯錯,但更應該超越。
李航
上海九州通和律師事務所律師,上海國際航運研究中心政法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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