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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睜開眼,感覺天氣依然是悶熱,沒有鳥語花香,昨日朋友送來的玫瑰傲然開放在我的書桌上。
今天,是我五十歲的生日。
剛才,是五十歲的第一眼。
再多的感慨時光流逝,歲月匆匆,似乎也失去了意義。無論轟轟烈烈也罷,細水長流也罷,我的人生都已經走到了后半輩子。套用一句經典的話說:將來的已經沒有過去的多了。雖然,我依然愿意相信,我最不擅長也不掌握的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能夠在不久的將來讓人類永生。
不過,還是要感慨過去的那些歲月:
感覺仿佛就在昨天,我還是溫州梧田鎮(zhèn)上那個在狹小的河邊石板路上奔跑的小男孩,從西家進東家出,嘴里手里塞滿了鄰居們給的各種零食。炊煙升起時,有外婆喚我回家的悠長呼喚回蕩……
感覺依然是昨天,我隨爸爸來到麗水的三巖寺,爸爸當時工作的麗水少數(shù)民族師范學校就坐落在那里。我很快成為了學校大院的孩子王,整日帶著一幫小伙伴穿梭在田野山林,幫著村里的農民拾稻穗,去油菜地里割草喂生產隊飼養(yǎng)的兔子,當然,也下河摸魚抓蝦,或者拿村里的孩子從未見過的奶油餅干去換他們手中我覬覦已久的甜地瓜。想起有一年,和小伙伴們在溪流里玩水,被吸進了一個漩渦,回旋掙扎中幸虧岸上勞作的農民伯伯下水一把拉我出水,否則也就沒有今天的回憶了。
但是,年少是真的沒有過生日的記憶的。關于這個日子,關于蛋糕或者慶祝,我都覺得十分的遙遠,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自己就已經長大了。只是朦朦朧朧地記得就讀的山村小學的老師說過:我們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江南的七月,還是有些炎熱的,在沒有空調沒有風扇的年代,媽媽生育我是吃盡了苦頭。媽媽無法忍受這悶熱的空氣和江南繁枝縟節(jié)的“產婦月子保養(yǎng)傳統(tǒng)”,果斷地撤了被褥而直接睡涼席,結果導致現(xiàn)在媽媽的背部常年是冰涼的一片,而媽媽也因為生產了“巨嬰”(我出生時重八斤四兩?。┒谖迨畾q的那年得了糖尿病……感恩父親母親,在五十年前孕育了我,引導我品嘗豐富多彩的人生。
最記憶猶深的是十七歲的生日。那是我高考的最后一天。那天考試散場,我沿著環(huán)城路自己走回家。家里之前已經“禁言”了三天,誰也不敢問我考得好不好,怕影響我的發(fā)揮。所以那個黃昏,一進家門就是滿屋子的期盼的眼神,看著爸媽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淡然一笑,拎起水桶就到院子里洗澡。炎熱的夏季,一桶涼涼冷水直直地從頭頂澆下去,那種透心涼的暢快讓我忍不住開心地唱起歌來!唱什么已經不記得了,但家人和鄰居們的眉頭都舒展開來,爸媽還有姐姐都仿佛是動畫里的人物突然動了起來,院子里也喧鬧起來:這家伙看來考得不錯!媽媽還忘不了上前叮嚀我:可千萬別太得意忘形了,免得考不上大學丟人……那晚,沒有蛋糕,但這是我十年寒窗以來吃得最舒坦的一頓晚餐。
十七歲的單車,沒有騎向不羈,而是追隨了韜奮園的鐘聲。人生其實在十七歲,就注定了我的將來。
再有的生日記憶,就是三十歲的巴黎了。都說“三十不鬧四十不發(fā)”,于是那天我在我經營的“金麒麟卡啦OK”召集了一幫好友聚會。吃著美酒佳肴,聽著此起彼伏的祝福,看著川流不息的顧客,有鮮花,有美酒,有歡樂,卻獨獨缺了一份人生成就感。十個人,六瓶人頭馬,無數(shù)啤酒……那夜銘刻在心的無以言比的失落感,縹緲的滿足感,對自己的厭惡感,以為人生無望的頹廢感,讓我已無法期待四十歲的不惑。已經不記得那夜是否想過兩年后的回國,但那夜的自感學無所成的失落肯定是促使我回國的一份動力。三十歲的青春,換來了失去后追回夢想的驚喜,也換來了奮斗不息的激情。所以我說,人生三十才開始,因為不再懵懂,終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也知道了:人,總要為自己活一回。
真的仿佛就是昨天,轉眼就來到今天,如果說到了五十才知天命,那似乎就太晚了。我們之前經歷的點點滴滴,其實都在鋪墊我們的人生去路,我們自己已經在冥冥中掌握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很多的成功人士說,人生五十才是新的開始。我相信。但我認為那只是一種對待人生態(tài)度的新開始,而絕不是人生方向的變化。我們努力了半生,我不敢想象這樣在這一刻再轉向彼岸的瘋狂,因為至少我,已經有了太多的羈絆和責任,沒有了青春的激情和勇敢。
如果把人生百年分為二十五年一個階段,那么我的第一個二十五年在尋找人生的方向,第二個二十五年在追求實現(xiàn)人生價值。那么,第三個二十五年會是怎樣的模樣?我想,我會多多鍛煉身體,多多陪伴我的年老的父母,多多做我喜歡的公益事業(yè),哦,還有一點,不再染發(fā),讓自己具有更多的大叔范兒……我給自己設計了六十歲退休,不再行走江湖,而在旅途中追求人生的絢爛。這些年,也帶了不少的徒弟,為律師行業(yè)培養(yǎng)了人才,我想,后面的十年也許是更多地言傳身教的歲月……
我的后半生,在這一個清晨開始,沒有鳥語花香,也沒有狂風暴雨,唯有思緒,在四維的空間里游蕩。
謹以此,作為自己的五十歲的紀念。
下一次的生日感懷,我希望是八十歲的清晨……
計時俊
上海華夏匯鴻律師事務所主任,上海律協(xié)宣傳委副主任、黃浦律工委副主任,黃浦區(qū)政協(xié)委員。
業(yè)務方向:民商、經濟和職務犯罪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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