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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四十,樂事有高臥、靜坐、嘗酒、試茶、閱書、臨帖、對畫、誦經(jīng)、詠歌、鼓琴、焚香、蒔花、候月、聽雨、望云、瞻星、負暄、賞雪、看鳥、觀魚、漱泉、濯足、倚竹、撫松、遠眺、俯瞰、散步、蕩舟、游山、玩水、訪古、尋幽、消寒、避暑、隨緣、忘愁、慰親、習(xí)業(yè)、為善、布施。
樂事之多半,吾深以為然、心向往之。老祖宗的動詞用得極妙,如“候月”之候,鋪渲的是等待;“試茶”之試,描繪的是甄選;“臨帖”之臨寫的是模仿比對,“負暄”之負見著的便是滿懷日光。
古人有古人的樂事,今時有今時之雅趣。如當(dāng)季,滿城木樨香時,星稀月朗,夜深踱步街巷,便覺濃醉不知方向。原是秋蟲別夏,深情哪得識相,偏是甜甜桂香,心中問一句,可否容我酣睡花下。
于我而言,四時之雅趣,除眼之觀,鼻之嗅,耳之聞,膚之觸,更念念不忘的便是舌之味了,如當(dāng)下的桂花糕,得閑手工鮮做,極是有趣。相傳桂花是楊升庵從月宮中摘下來的。據(jù)說這位書生在書房中睡著了,魁星入夢,載著他一路飛向了月宮。到了月宮,楊升庵爬上桂樹,折下桂枝,懷踹著回入夢中。一覺醒來,懷中還真有桂枝。其后,他進京趕考中了狀元,“折桂”一說便由此而來。到了明朝,有個機智的小販,借著這個傳說,折取新鮮的桂花,做成香糯的糕點,因此桂花糕便流傳了下來,并得一雅名作“木樨糕”。以上傳說,實乃民間之趣,于吾而言,更添了一份做糕的雅興。家常的配方是:300克糯米粉加入200克大米粉,260克溫水和150克紅糖,攪拌均勻后,加入少許新鮮桂花。將攪拌好的粉糕壓入模具后大火蒸三十分鐘,冷卻后切片。自制的桂花糕烘燥后可以保存四到五天,但是因為有糯米粉,糕會慢慢變硬,所以建議現(xiàn)做現(xiàn)吃,或者吃前隔水蒸一下。
一邊寫著此文,心里一邊癢癢的,不禁又想到了其它的四時美味。清人林蘭癡曾寫過贊美春卷的詩句:“調(diào)羹湯餅佐春色,春到人間一卷之。”當(dāng)時讀到的時候,只覺得這卷字用得實在是妙!多少繾綣私語,多少鮮美滋味,都被這明快的一個動作裹走了:開小火,油燒至七八分,沿鍋邊滑入春卷,看著它的皮慢慢從白色變?yōu)榈S色,又漸漸變?yōu)榻瘘S色,從軟軟糯糯變成香香脆脆。帶燙撈出,裝入盤中,香氣便是吸引了一圈人。這個時候就顧不得燙了,須知“一燙抵三鮮”,更知“等待了無痕”,說的是再不動手,盤中春卷就進了他人的肚子。
既然是四時,免不了說說夏之趣。荷風(fēng)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松風(fēng)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古猗園每到夏末,常有荷葉或贈或售。拿回家把荷葉刷干凈,取一柄分為二,一半切為小塊,一塊留著備用。先將水煮沸,把荷葉焯一下。換大鍋倒入焯好的小塊荷葉大火沸煮五分鐘左右,待水色發(fā)青即撈出荷葉,將大米倒入開始煮粥。我的習(xí)慣會在大米中稍許加一點糯米,這樣煮出的粥既稠糯又富營養(yǎng)。粥快煮好之時,將半片荷葉覆上作蓋燜五分鐘,這樣清香的荷葉粥就做好了。取一個腌好的咸鴨蛋,案板上對切,滋的一聲,金黃色的鴨蛋油漫過青蛋殼,呼嚕就著喝一大口粥,別提多美了。有一年的冬天,去天目湖開會。駕車將抵會議中心時,天上突然卷起了大朵雪花。遠遠望去,通往會議廳的拱橋上已薄薄積起一層白雪。瑞雪兆豐年!那天的會議特別愉快和順暢。吃晚餐的地方在拱橋的另一邊,有車接泊,步行過去約摸七八分鐘。雪大而持續(xù),數(shù)小時后已有寸許。興盡晚歸,見雪既停,吾提議步行而歸。時值夜闌深靜,朗月東升,月光照在積雪上,將路照得異常明亮。雪上尚無足印,踩上去綿綿的,像是踩在白糖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走幾步,回首望去,幾串足印,并列而歸。
黃培明
上海正策律師事務(wù)所合伙人,上海律協(xié)對外宣傳與聯(lián)絡(luò)委員會委員,上海市女律師聯(lián)誼會理事,靜安女律師聯(lián)誼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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