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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爹媽去旅行

2015年第10期    作者: 王峰明    閱讀 6,084 次

        古人云：“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年少輕狂并未真正理解過其中的深意，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這些年才慢慢地有所開悟。

　　從去年夏天開始，第一次嘗試讓爹媽出來旅游，那次是我15歲的表侄子帶他們從村里一路坐著三輪車到輝縣縣城，又折騰了三個多小時的大巴車趕到鄭州火車站，然后做了近八個小時的火車從鄭州來到繁華的上海灘。我因為太忙沒時間帶他們玩就給他們報了旅游團，結(jié)果他們跟著旅行團出游了五天，一張照片也沒帶回來，因為爹媽自己不會拍照，侄子在旅游過程中又丟了手機，爹媽每次提起來這件事都是一臉的遺憾。今年9月3日全國統(tǒng)一放假，已經(jīng)半年有余未回家的我趁機回河南老家看看爹媽，也就是這次回家讓我決定以后只要有時間一定要親自帶著我年邁的爹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是1983年出生的，是家里的獨女，爹媽對我自然是百般溺愛。高中開始離家住校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此后一直在北京工作，2012年又來了上海，回家的交通更加不方便了，作為律師平常工作又非常忙碌，回家的次數(shù)自然很少。9月3日那天早上九點多從上海出發(fā)輾轉(zhuǎn)奔波到村里的家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我有個習(xí)慣就是每次從外面回來一進(jìn)我家胡同就會扯著嗓門喊“爹，媽，我回來了”每次母親都是興高采烈地一路小跑出來迎我，等待了一天的她高興的像個孩子，父親更是裹著圍裙在廚房忙進(jìn)忙出，給我準(zhǔn)備了一桌子愛吃的飯菜。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吃晚飯，滿天的星星，院子里的燈光昏黃昏黃的，不時有風(fēng)吹過來，樹葉沙沙作響，風(fēng)拂過臉面，涼涼的。我剛喝完第一碗玉米稀飯，父親、母親就趕緊站起來爭相去給我盛第二碗。我不經(jīng)意間抬頭看爹媽，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突然之間覺得我們好像有點生分，父母和孩子之間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突然之間又很心疼爹媽。爹媽都已經(jīng)64歲了，又是半年多沒有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的頭發(fā)全白了，母親的下門牙也沒有了。平日里一個人在外面打拼不管自己在外面多累，受了多少委屈對他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我打心眼里覺得這樣做是對的，我不想讓他們?yōu)槲覔?dān)心，我不給他們添麻煩就是對他們好，對他們盡最大的孝心了。但是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意識到自己這么多年的想法和做法都是不對的，哪個爹媽會嫌自己的兒女麻煩呢？歲數(shù)大了，他們想要的無非是兒女能常在身邊，跟自己說說話、聊聊天，最期盼的就是最平淡的親情。兩天以后我回到上海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當(dāng)中。

　　終于等到國慶節(jié)放假，處理完工作，9月30日晚上匆匆地給爹媽打了電話，說起一起自由行去云南旅游的事情。爹媽一輩子在農(nóng)村，對自助旅游自然是沒有概念的，他們只是覺得去旅游就要花錢，怎么都不肯去。我自己在工作之外是個職業(yè)背包客，去過了國內(nèi)外很多的地方，我深深地知道旅行對人的意義在哪里，哪怕你沒有文化哪怕你不識字。我也了解我的爹媽，他們一定沒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夢想，但是很多次聽到他們自豪的和村里的人們聊起來去上海旅游的事情，話里話外有那么多的自豪感和幸福感。他們歲數(shù)大了，卻還是有很強的好奇心的，只是他們心疼我掙錢辛苦，舍不得我花錢。好一番思想工作才把他們說動心。我再三告訴父母不要帶太多東西，帶個身份證和換洗的衣服就可以了，后來聊天時才知道欣喜的母親在家整整收拾了兩天行李。出發(fā)的前一天終于找到了可以幫我們看家的親戚，要出去玩6天，娘還是不放心家里的雞、家里的狗，還有村頭的三分菜園子。而父親這次卻表現(xiàn)得很淡定，正值秋收季節(jié)，花生是河南農(nóng)村的主要經(jīng)濟作物，因為其生長的特殊性，在河南農(nóng)村的秋天等花生的種植戶們將地里的花生刨完畢以后，會允許別人去自家地里遛花生，其實就是在地里重新刨一遍，遺落在地里的個別花生誰刨出來就歸誰所有，我勤勞的父親每年的這個時間段天天都會去遛花生。因為父親冬天要騎著自行車走街串巷地賣辣椒面賺錢，平均每天可以掙到五塊多錢，他總覺得這次出游回來就沒有地方可以遛花生了，遛不到花生就沒有花生仁可以摻到辣椒里去，這樣辣椒面成本高了他就掙不到五塊錢了，一冬天的損失有點大呢。

　　10月3日出發(fā)那天爹還特意穿上了我買給他的短袖唐裝，帶了一頂嶄新的遮陽帽。爹從口袋里翻出來兩包紅塔山，滿臉的皺紋仿佛都在笑，幽幽地說：閨女，你看我特意買了兩包十塊錢一包的煙，出去跟云南本地人家換著抽。娘高興地說這回一定要多拍些照片洗出來掛到墻上去，并特意穿上了粉色的短袖，頭上還噴了摩絲定型，瞬間年輕了很多。而我，也特意選了下午一點多鄭州去昆明的航班，給父母選了靠窗戶的位置，因為視線好，這是他們第二次坐飛機，第一次坐飛機是夜里飛，黑洞洞的天空啥也沒看見，這次我想讓他們在坐飛機的時候看看天空的樣子。三個小時多的飛行時間，爹媽新奇的都沒打盹，一直在窗戶邊探著腦袋往外看，我就坐在他們的旁邊，陽光從機艙外照進(jìn)來，散落在他們花白的頭發(fā)上，我心里暖暖的。此時的父親像極了一個好學(xué)的學(xué)生，不停地問我各種問題，一會兒問我飛機飛了多高了？一會兒問我為什么天上有那么多的雪……我告訴他們那不是雪是云層，父親很自信地說肯定是雪，雪化了就會下雨，下雨對莊稼好，我知道不對卻也不再辯駁，父親說是啥就是啥吧，只要他們高興。而母親也全然沒有了第一次坐飛機的緊張。我想這也許是因為有女兒在身邊讓她安心的原因吧。

　　幾天時間玩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從鄭州到昆明到石林到西雙版納再到麗江和大理，每個景點爹媽都充滿了好奇，很用心地在聽在看，在拍照，期間也是各種笑料不斷。爹媽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他們眼里除了莊稼就是和莊稼有關(guān)的東西。每到一個地方爹媽都會問當(dāng)?shù)厝送瑯拥膯栴}。你們這里種什么莊稼？玉米、小麥還是水稻？你們地里有機井房嗎？我看你們這里泥土都是紅色的，收成好不好？每次我都在旁邊安靜地聽他們和當(dāng)?shù)厝恕捌D難”的對話，不時充當(dāng)一下“翻譯”，爹媽都不會說普通話，一點也不妨礙他們愉快的眼神交流，每次爹都會跟人家遞一支紅塔山煙，爹娘的簡單和淳樸是長到骨子里的?？慈思掖┲妥宓姆b在拍照，一直盯著看，我說咱們也拍個民族服裝的全家福吧？爹媽推辭了幾句之后開開心心地?fù)Q上了鮮紅色的彝族服裝，還擺著不同的pose讓攝像師拍照。我們河南農(nóng)村習(xí)慣蹲著，在昆明住宿的時候，我在辦入住手續(xù)時，爹媽就蹲在行李車上，友善的酒店服務(wù)員推著車上的他們在酒店大堂轉(zhuǎn)了好幾圈，可愛到不行。每次吃飯爹都要喝一瓶啤酒，他覺得無酒不成席，喝點小酒那是日子過得美的體現(xiàn)?？吹某鰜淼鶍尪己荛_心，當(dāng)然他們天天不離口的就是掛念家里的雞、狗和老家的饅頭、稀飯。我?guī)Я俗耘臈U，一路上拍個不停，最多的就是我們?nèi)齻€人的合影。我還偷偷地拍了很多張爹媽兩個人并肩行走的背影，對我而言這些都將是我珍貴的財富。

　　10月8日那天把他們送回老家再回到上海時我已經(jīng)累的不行了，心里卻是美美的。第一次帶爹媽出去旅游，也是時隔20多年后第一次和父母住在同一間房間里。爹娘都很瘦，夜里我起來上廁所，借著月光看著熟睡的他們，我的鼻子都酸酸的。唯一想做的就是要對他們好一點再好一點，趁他們還走得動，帶他們多去外面走走，吃一吃沒有吃過的東西，看一看沒有見過的風(fēng)土人情。

　　年幼的時候爹媽把全部的愛都給了自己的孩子。有他們在，我們就有爹有媽，每次回家不進(jìn)門就可以響亮地喊一嗓子，爹媽我回來了！而他們總是興高采烈一路小跑迎你而來，那種幸福感是獨一無二的。當(dāng)他們漸漸地老去，皺紋多起來，腰彎下來，背駝起來，有時候腦袋還犯迷糊，行為和思想會像個孩子。愿我們做兒女的都能多一份耐心和孝心。多體諒他們，人生很長又很短，爹媽終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剩下我們在這孤單的人世間。

　　當(dāng)我們老了的時候你就會體會到，盡孝要趁早。這也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謹(jǐn)以此文做記，祝愿全天下所有的父親母親都幸福、安康！●

　　（作者單位：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wù)所）